色乃伤身之剑,贪之必定遭殃。八戒被绑得疼痛难禁不说,又被伶牙俐齿的大师兄好一顿抢白:“好女婿呀,这么晚了还不去谢亲,也不到师父处报喜,躲在这里搞什么耍子?!你娘呢?你老婆呢?好个绷巴吊拷的女婿呀!”(铁齿铜牙孙大圣!)八戒羞耻难当,咬着牙,忍着疼,不敢叫喊。沙僧于心不忍,忙上前解了绳索。悟空问:“呆子,你可认得那些菩萨吗?”八戒说:“我眼花缭乱的,哪认得是谁?”沙僧说:“二哥好福气,感得四位菩萨来与你结亲。”八戒说:“兄弟千万别再提这茬了,罪过,罪过!我保证从今以后,再不胡作妄为,就是累折骨头,也只是摩肩压担,跟着师父去西域。”唐僧说:“这么说就对了。”
忽一日又见高山挡路,唐僧勒马停鞭道:“徒弟,前面一山,必须仔细,恐有妖魔作耗,侵害吾党。”(经历过几次危山出恶妖,我们亲爱的三藏同志也颇有些对付白色恐怖的经验了,只是杯弓蛇影的时候多,分清好赖的时候少。)可那真是座好山——仙山真福地,蓬莱只如然——万寿山,好得都让三藏同志怀疑他是不是快到灵山了,“若是相近雷音不远路,我们好整肃端严见世尊。”悟空说:“您想啥呢师父,咱还没走完十分之一呢,现在才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。”八戒问:“哥啊,要走几年才能到?”悟空说:“这些路,若论二位贤弟,十来天也能到;若论我走,用不了一天就能走五十遭;若论师父走,莫想,莫想。”(孙悟空真是个老牌的凡尔赛!)唐僧不死心地问:“悟空,你说说到底啥时候才能到?”悟空说:“您从小走到老,老了再小,老小千番也还难。(对金蝉子来说不用千番,十番足矣。)不过只要您见性志诚,念念回首处,即是灵山。(猴哥真灵性也,这么快就会参禅了,佛在灵山莫远求,灵山只在汝心头。)”
万寿山虽然不是灵山,但观其景致,定是个圣僧、仙辈之乡,不输国家5A级旅游景区,师徒四人决定慢行游玩,偷得浮生半日闲。话说这山中的五道观里,还真住着一位非同凡响的大仙——镇元子,不过那天镇元大仙恰好不在家,他受元始天尊之邀,要去上清天弥罗宫开会,说是听讲“混元道果”,反正具体啥东东咱也不知道。不过他知道故人唐三藏要从此经过,就留了两个最小的徒弟——清风、明月——在家等候照应,并特别吩咐他们款待唐僧吃两个人参果,只是要防备他手下人闹事。至于为什么道士、和尚道不同却相识呢,原来唐僧乃金蝉子转生,五百年前曾在“兰盆会”上,为镇元大仙敬过茶,有过一面之缘。
唐僧他们游着游着就进了五庄观,悟空看到人家门上的春联——长生不老神仙府,与天同寿道人家——觉得是在说大话,太上老君门上也没这么写。他们在二门里被两个道童迎上正殿,唐僧拈香礼拜时看到只以“天地”二字侍奉香火,而非供养三清、四帝、罗天诸宰,童子说:“天,受我们的香火理所应当,地,还受不得呢,是家师谄佞出来的。”三藏不解:“何为谄佞?”童子道:“三清是家师的朋友,四帝是家师的故人,九曜是家师的晚辈,元辰是家师的下宾。”悟空听了笑得顿足:“只讲老孙会捣鬼,原来这道童会吹牛。”又听他说家师父被元始天尊请去听讲,悟空忍不住喝他道:“这不害臊的道童!扯什么空心架子!也不看看你是在谁面前吹牛!那弥罗宫有谁是太乙天仙?又请你们道教的去讲什么!”唐僧怕打起来,赶紧分配任务,把他们都支走了:悟空别争了,你去山门前放马;沙僧看守行李;八戒借锅做饭。
看到唐僧真元不昧,明月、清风暗想他不愧是如来的爱徒,怪不得师父叫我们给他人参果吃,而又防着他的徒弟,果然那三个嘴脸凶顽,性情粗糙。幸亏唐僧把他们调开了,若在边上,给唐僧吃却不给他们吃,也不太好说话。为保险起见,他们又专门确认了一遍唐僧的身份,这才去拿了金击子和丹盘,去人参园打了两个人参果,回到殿上奉献给唐僧。可唐长老看那果子长得像三朝未满的孩子,吓得战战兢兢,不相信它们是树上结的,千推万阻,坚决不吃,而这异果却又放不得,久放就僵得不能吃了,两道童索性回屋一人吃了一个。
无巧不成书,他俩那道房,就在厨房隔壁,所以说的话全被正在做饭的八戒听到了。起初听见说取金击子、拿丹盘,八戒已经留心了,又听见他们说唐僧不认得人参果,即拿在房里自吃,八戒忍不住流涎道:“怎得一个儿尝新!”但他身子笨重,凭一己之力搞不到,所以无心烧火,只探头探脑地等着悟空放马回来,好让大师兄想想办法。看到悟空拴马,八戒急忙向他招手:“这里来,这里来。”悟空走到厨房门口问他:“呆子,你嚷什么?是饭不够吃吗,先让师父吃饱,我们可以前边再去化吃。”“你进来,不是饭少。这观里有一样宝贝,你知道吗?”“什么宝贝?”“说给你你也没见过,拿给你你也不认得。”(呆子故意吊人胃口的时候却不呆了。)“这呆子笑话我老孙!老孙五百年前因访仙道,天涯海角地云游,什么没见过?!”“哥啊,人参果你见过吗?”“这个还真没见过。只听人说过它是草还丹,人吃了极能延寿。哪里有人参果呀?”“他这里就有。那童子拿了两个给师父吃,师父说是三朝未满的孩儿不敢吃,那童子也是不要脸,师父不吃,便该让我们吃呀,他俩却瞒着我们,自己躲在隔壁房里,一家一个吃了,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。怎么得一个尝尝?猴哥你溜撒,去他园子里偷几个来,如何?”“这个容易。老孙一去手到擒来。”悟空说着抽身就走,被八戒一把扯住道:“哥啊,我听他们在这房里说,要拿什么金击子去打才行。一定干得利索点,不可走漏风声。”
悟空使一个隐身法,闪进道房,房里恰好没人,他四下里观看,寻找什么金击子,见窗棂上挂着一条小赤金,有二尺长短,指头粗细,底下是一个蒜疙瘩的头子,他想这应该就是金击子了。悟定拿着金击子径往后边走,走过三层园门,才找到一棵大树,青枝馥郁,绿叶阴森。悟空倚在树下往上看,发现在一向南的枝上露出一个人参果,真个像孩儿一般,钉在枝上,手脚乱动,点头晃脑,风过处似乎有声。悟空欢喜不尽,暗自夸赞道:“好东西呀,果然罕见!猴子一向惯于爬树偷果子,只见他倚着树,“飕”的一下,就撺将上去,拿金击子敲击一下,那果子扑的落将下来。他随即跳下来寻找,却怎么也不见踪迹。“奇怪,它就是长了脚会走,也跳不出墙去呀,是不是被花园里的土地爷收去了?”悟空想到这里,捻诀念咒,把土地唤来责备说:“你不知道老孙是天下第一号神偷?我当年偷蟠桃、盗御酒、窃灵丹,也没有人敢和我分用,怎么今天偷他一个果子,你就抽了我的头份去了!这果子是树上结的,连鸟也该有份,老孙吃他一个,有何不可!刚打下来,你就捞了去?”土地说:“大圣错怪小仙了。大圣只知道这果子吃了延寿,却不知道他的出处哩。它三千年一开花,三千年一结果,再三千年方得成熟。短头三十年,只结得三十个,有缘的,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,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。却只与五行相畏,遇金而落,遇木而枯,遇水而化。遇火而焦,遇土而入。敲时必用金器,方得下来;打下来,要用丝帕衬垫在盘子上;若受些木器,就枯了,吃了也不能延寿;吃他须用磁器,清水化开食用;遇火则焦而无用。遇土而入者,刚才大圣打落地上,他就钻下土去了。”
悟空长了个心眼,再爬上树打时,就一只手使金击子,一只手将衣服襟儿扯起来做个兜子接住,得了三个果回到厨房,叫八戒把沙僧叫来,一人分吃一个。八戒嘴大肠大的,囫囵吞枣地一毂辘就咽下去了,连是什么滋味、有核无核也不知道。八戒胡赖着想吃别人的也没成功,他就开始磨悟空:“哥啊,我的馋虫都给调起来了!好人做到底,你再去弄个儿呗,这次老猪一定细细地吃。”悟空说:“兄弟,你好不知足!人参果又不是米食面食,难道你还想吃饱不成!像这一万年才结30个,我们吃他一个,也是大有缘法。罢罢罢,够了。”说完欠起身,把金击子瞒窗眼儿丢进道房,也不答理他,任那呆子絮絮叨叨地唧哝。
不期那两个道童进房取茶,正好听见八戒在嚷什么“人参果吃得不快活,再得一个儿吃吃才好”。清风听见,对明月说:“莫不是他偷了我们宝贝!”明月回头道:“不好了,不好了,金击子怎么掉在地上!我们快去园里看看!”二人急急忙忙走去,发现花园门开着,菜园门也开着,忙入人参园里数果子,颠倒来往,只有二十二个。明月道:“果子原是30个,师父开园吃了2个,刚才打给唐僧2个,还有26个,如今只剩22个,却不少了4个?不用说,定是那伙恶人偷了,我们找唐僧去。”
两人见到唐僧,秃前秃后,秽语污言,不绝口地乱骂;贼头鼠脑,臭短臊长,没好气地胡嚷。唐僧听不过:“仙童啊,你们闹啥类,有话慢点说,不要胡说散道的。”清风说:“你聋吗?我说的是蛮话吗你听不懂?你偷吃了人参果,还不容人说了?!”唐僧说:“人参果是啥样的?”明月说:“就是刚才拿给你吃,你说像孩童的。”唐僧道:“阿弥陀佛!那东西我一见就胆战心惊,哪敢偷吃它!不要错怪了人。”清风道:“你虽不曾吃,还有手下人要偷吃哩。”唐僧说:“有可能。你先别嚷,等我问问他们,真要是偷了,叫他们赔你。”明月道:“赔呀!就有钱也没地方买去!”“真要是没地买,常言说仁义值千金,叫他们赔你个礼就是了。再说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哩。”“怎的不是他们?他们分得不均,还在那里嚷哩。”唐僧喊道:“徒弟,都过来。”沙僧听见道:“不好!败漏了,败漏了!小道童胡厮骂,师父叫我们呢。”悟空道:“活活地丢死人!这个不过是饮食之类,若说出来,就是我们偷嘴了,坚决不能认。”八戒也说:“正是,正是,昧了吧。”三人议定后走上殿去,只是他们能抵赖成功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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