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长就是这么讨人厌的,偏偏小孩不知道
文/美亚
这几天跟着看了《小舍得》。其实同系列的《小别离》《小欢喜》我都没看过。我总是对这种鸡飞狗跳的家庭生活剧有天然的排斥。
在这一点上我左右想不通。你看甜宠的风靡是因为现在小年轻对爱情的叶公好龙；bl剧的热度是因为女性能投射父权环境下平等的自己。每一种流行，都是群体在贫瘠的现实精神生活中的高阶追求。
到了咱们中年人，怎么就没有点向往的桃花源看看呢？在虚构的生活里喘口气，舔口糖。非要给现实照个镜子，观摩丑陋的种种细节。
跟着看了几集《小舍得》之后，我差不多明白过来了。类型剧再离谱，都来源于生活。只要有了孩子，家庭方向最终都会走向鸡飞狗跳，到哪儿去给你造桃花源啊，它没有一丁点儿现实基础。
当然了，也会有那种五好家庭，小孩天生学霸，夫妻伉俪情深，老人开明健康。
但你不能拍啊，家长和别的人群不同，心理很微妙。你看甜宠剧和bl剧，都会磕得五迷三道，甜到天灵盖，你不会嫉妒俊男美女。可你要是拍个五好家庭出来，哪怕是真实事件改编，家长们也会气到七窍生烟。
平时被家长群里的牛蛙呛得还不够吗？看电视受这气？家长们的快乐，基本是建立在众家长皆苦之上的：你娃英文水平的低下，恰好堵住我辅导数学的冲上脑门的血液。你老公的游手好闲，抚平了我老公回家的三更半夜。
大家总有点拿的出手的弱项，才能彼此支撑着腥风血雨的生活。
这大概也是我为什么不愿意看此类电视剧、至今没有进任何一个家长群的原因。盯着卷子上的一亩三分田，哪怕你年轻时再白裙飘扬，风花雪月，势利而狭隘都会攀上膝头，与日益衰老的身体融和，散发出中年人特有的庸俗味。
前段时间老李回内地了一趟，我落了单，从前口号喊得再响亮，面对具体的数学题，还是五脏俱焚，暴跳如雷，此处省去十万字不表。
后来我趁着双方心情都不错的时候，暗戳戳道过歉：妈咪也不是每天都发脾气的对吧？妈咪总体还是很好的吧？妈咪脾气不好的时候你多包容哦，就像我包容你们总是哭一样。
妹妹傻笑，哥哥敷衍地点点头去打游戏了。
他们没有心理阴影，这点我还是有数的，幸亏我们平时统战工作做得好，他俩都很清楚，家人都有自己的个性，生活里会有各种各样发脾气的事，但爱是亘古不变的精神定量。
但我有心理阴影啊，一部分是我河边走湿了鞋的丑态懊悔；一部分是不由自主脚往河里伸：天呐，他们作业做得一塌糊涂，将来怎么办？我要不要把辅导作业接手过来？
真是奇了怪了，孩子的学习里仿佛有只水猴子，你要么绕道而行，耳聋目瞎，一旦落了水，就会被抓进去。
《小舍得》里的南俪，本来是个高知都市丽人，说话温声细语、家庭和和美美，这一切建立在她坚决不给孩子报补习班上。几次三番机缘巧合，她也不得不随大流，从此家无宁日，和睦尽失。
家长的虚荣心，也是人传人的顽疾。
老李不在的那段时间，恰好妹妹有一个芭蕾舞汇演，只能我去。她第一个出场，群舞也C位，跳舞的时候下巴扬起，笑容甜美，惹得我身后不相识的家长嘀咕：socute～
我从来没送她上过芭蕾课，对她的进度一无所知，此情此景当然喜出望外，有一种随手撒颗种子，收获一树梨子的丰收感。孩子优秀，家长似乎无法平常心，这是基因自信在作祟，又是一种养育的邀功。
后来妹妹又参加了英文朗诵比赛，那个故事她天天在家对着镜子练习，嘴角45度假笑，眉毛随着故事的起承转合起飞—骤升—平稳—降落，承载了90%的故事精髓。那种朝鲜式汇报演出的夸张，让人忍俊不禁，眉毛也会跟着动起来。
如此可爱认真的一个画面，却空手而归。
那天只能进一个家长，老李回来说只有一个评委，所以结果有些主观，妹妹的表现稳定而优秀。
我有些不开心，觉得倒是老李主观了。芭蕾舞的风头，好似给妹妹上了标杆，低于标准就成了退步。
晚上，妹妹躲在书房门口偷偷看我，身上还穿着那件我给她搭配的蓬蓬裙。和早上比起来，裙子的质感与挺括都变得灰蒙蒙软塌塌的，好像她的自信。
《小舍得》里，田雨岚是一个鸡血家长，把自己的儿子子悠整得快得抑郁症了。子悠在家长会上流着泪控诉妈妈：我觉得妈妈不爱我，她只爱满分的我，她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。
现实里，小孩哪有那么大的胆，即便有，也羞于在这种场合煽情。
子悠虽然将了妈妈一军，事后看到妈妈被爷爷奶奶围攻，眼泪婆娑的，又心软道歉了。
家长就是这么讨人厌的，偏偏小孩不知道那叫讨人厌，只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。
不仅仅局限于成绩，对孩子投注得越多就越疯。
有一部很有意思的电影叫《杀戮》，影后影帝四人，饰演两对夫妻，全程在一个客厅里辩论。为什么辩论呢？因为客厅主人夫妻的孩子，被来客夫妻的孩子打掉了牙。
来客夫妻本身是来道歉的，毕竟是有身份的人，主人夫妻也很克制，伸手不打赔礼人嘛。结果一涉及到核心问题，孩子到底是不是个好孩子上，就失了分寸。
阴阳怪气你来我往之后，升级成了阶级互啄，夫妻对战，两性抗争。又是砸东西扔手机，又是呕吐换衣服，煞是精彩。
这边水深火热，小男孩们早就在公园里和好了。
你看看，资本主义家长一样丑陋！
其实家长在成为家长之前，也不是什么怪兽。
南俪要是不做家长，是一个气质高雅的知识女性，田雨岚是一个体贴细腻的甜美女孩。她们可以尽情挥霍自己的人生，也不会为任何事折腰、发怒、面目可憎。
《杀戮》里的四个人也都体体面面，快快乐乐。
我呢，可能时时刻刻都可以过得像10点过后的夜晚，运动完打一杯咖啡，看电影看书写写字，精神和肉体都信马由缰，不会觉得自己被定了锚而心烦意燥。
说到底可能还是生孩子的错，让正常人变成家长，让孩子受罪。
那我后不后悔生孩子呢？我想，我后悔生孩子，但不后悔生他们两个。
曾经有小女孩问过我生孩子之后的感想，我打了一个我自己都觉得绝妙的比方。我说生孩子意味着，你这辈子强迫症好不了了。
幼稚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房子结婚生子，亦步亦趋要操心，你总归是比TA早死的，所以生孩子就是终生难了的强迫症，你说难受不难受。
这是后悔生孩子的部分。
至于不后悔生他们两个，我以前总是说不清。最近可能带孩子多，总是想起那部经典电影《时空旅恋人》。
大意是男主人公有一个祖传的特异功能，他能穿越，所以父亲去世后，他还能经常见到父亲，和他谈心。
某一次穿越完他回家，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儿子，惊慌失措。
他爸爸告诉他，哦，有使用说明的，你不能穿越到这个孩子出生之前，否则会改变她的存在。
当时我还没结婚，看不懂男主的如临大祸，这个男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？不是一样的吗？
我现在自然懂了，因为每一个小孩都是活生生的人，不是小孩的符号，不是人口普查的数字。
再怎么互气互虐，你与TA有相处之爱，你对TA有不可替代的深情，TA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用确认就可以放心大胆爱的人。
所以，我怎么会后悔呢？慢慢修炼吧，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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