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禅心冷·天女来相试
有个有德的大禅师,名叫皎然,乃是陆羽先生的知交,经常在一起品茶论诗,而且还是当时闻名遐迩的大名士,颜真卿、韦应物等大书法家、大诗人都跟他诗词唱和,诗词文章写得十分俊丽,连皇帝都高看一眼,敕命出版他的诗集。
皎然和尚俗家姓谢,单名一个昼字,谢昼,是南朝大诗人谢灵运的十世孙。因为陆羽先生与李季兰女士相爱,皎然和尚又是陆羽先生的好友,皎然和尚与李季兰女士之间难免发生一些绯闻,尽管到头来终归是子虚乌有,但总能引起读者上帝的兴趣,这里不妨戏说一下。可以保证,这里不会玷污古人清白,更不会横生是非。
李季兰女士初恋失败后,得到了陆羽先生真挚的爱恋,品茶谈论茶道,互相唱和诗词,过着舒心惬意的生活,后来陆羽先生介绍皎然和尚与她认识,她见皎然和尚飘然世外,不染尘滓,谈吐高雅隐含禅机,总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,因此心旌动摇,暗生倾慕之情,总想一试禅心。
唐朝观念开放,对于李季兰女士的想法,陆羽先生不是不知,但欣然接受,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妒嫉和气恼,或许他知道李季兰女士大概只是玩玩而已,抑或他知道皎然和尚乃是有道高僧,必不为其所动,因此放心大胆的采取放任的态度,甚至从中穿针引线,积极促成这段佳话。
这段小插曲要从皎然和尚寻陆羽不遇这件事说起。
那是一个秋日,天空明净晴和,秋风爽飒,黄色的菊花片片开放,让人想起白居易的那句“待到菊黄家酿熟,共君一醉一陶然”的诗句,不知道陆羽先生的家酿熟了没有,正好前去探访,博得一醉,共赴陶然,有一点可以肯定,茶肯定是泡好了,平生不饮陆羽茶,纵是爱茶也枉然,老衲算是有福人,心里想着,皎然和尚美滋滋的进山来。
沿着小溪走,溪岸竹林摇荡,凉风从清溪水面吹来,还真有点秋意肃杀,转而进山路,有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直通龙盖寺,两旁树林阵阵,枝叶蔓蔓,深山不见人影,空闻鸟声啼啭,走累了抬头,看见一簇簇火红的枫叶,映在翠锦屏中,分外的艳丽夺目。
眼前左右都是这样的美景,不禁让人忘怀忧愁,好似身处海外仙山,山岚流转,自己也跟着羽化了一样,又想起祖上康乐公谢灵运的一句诗来:晓霜枫叶丹,夕曛岚气阴。晓霜染红了枫叶,可惜的是现在是早上,岚气罡硬,并非诗中所说的夕阳照耀下的阴柔的山岚,不管怎样,心情大致是相同的,都被一山的秋色所感染,心中一阵一阵的欢喜。
皎然和尚暗自钦服,茶神陆羽真会找好地方,剡中的风景要比自己所在的杼山强上百倍,清幽不失艳丽,开阔不失空灵,当真是隐居的好地方。
慢慢的溜达,走一步赏一步,走了好久才到了半山腰,这是龙盖寺的天然门户,有两棵苍然古柏参天而立,透过弯弯曲曲的枝丫,可以远远的望见红墙碧瓦遥相辉映,那就是龙盖寺了,皎然和尚不禁吟出一句:万壑松篁和梵呗,满山猿鹤听经声。
然而真正吸引皎然和尚的并不是袅袅的梵音和清绝的猿啼鹤叫,更不是小和尚的诵经声,而是透过陆羽先生的窗户,丝丝缕缕飘荡出来的茶香,大概他的鼻子敏感,已经隐隐的闻到了茶香了,因此加快了脚步,左转右转,几步就来到陆羽先生的住处。
这家伙肯定是自己偷偷的品茶呢,要不是完善那部要藏之名山、传之后世的《茶经》呢,因是老朋友了,也不用叫人通禀,自己迈步就进来了,一推门很惊诧,往日每每预料不爽,今天怎么回事?这家伙既没有品茶,也没有写书,室中空荡荡的,只有几个小和尚捧着箕帚,打扫尘埃,另有几个小和尚守着小火炉,不住地添柴加火,虽没有泡好的茶喝,但这厚道的茶香已令人陶醉了。
皎然和尚心中一阵败兴,叫住一个小和尚就问,小和尚答说,陆先生游山玩水去了,不知何时归来。
差点把皎然和尚的鼻子气歪,上次,大上次,好几次了都说是游玩去了,问他何时归,都说不知道。询问到底怎么回事,小和尚才说,先生每天天刚及晓就出去,日暮时分倦鸟归巢了才回来,不着踪影。
也是走累了,皎然和尚决定今天住在这儿,就让小和尚领他去经常来住的厢房,房中一切如故,一张书案,一把椅子,案上纸墨笔砚,还有未成书的《茶经》草稿,上面落满灰尘,显然十天半月都没动过笔了,只住了一宿,就觉得索然无趣,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下山去了,临行时写了一首诗,就是那首《寻陆羽不遇》:
移家虽带郭,野经入桑麻;
迁种篱边菊,秋来未著花。
叩门无犬吠,欲去问西家;
报道山中去,归来每日斜。
报道山中去,归来每日斜。即有疑问,又有抱怨。陆羽先生去山中去做什么呢?非要等到太阳西斜才回来?皎然和尚一脸惘然。
回到杼山,皎然和尚难解心中疑窦,心想等见了陆羽一定要问个明白。
这天没事,皎然和尚来到寺庙旁边的一片凤尾竹林里,手里擎着一部诗集,怀抱着一把绿绮琴,坐到林子旁边的一块青石凳上,细细的品味空灵境界。先是看诗集,读得累了,就操琴而歌,琴声悠扬,歌声悦耳,鸟兽为之醉舞,松柏为之陶醉,正在此时,忽听有人喊了一声,好!
皎然和尚循着声音望去,来得非是别人,正是陆羽先生,布衣芒鞋,神情气朗,眉宇间隐约一股得意之色,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,要不然怎么会眉飞色舞的。
皎然和尚劈头盖脸的就问,鸿渐(陆羽先生字鸿渐),近日忙什么呢,老衲每到龙盖寺拜访,都是王子猷雪夜访戴逵,乘兴而来,败兴而归,好几次都这样,你做何解释?
陆羽先生满脸羞赧,支支吾吾地说,也没什么大事,最近交了女朋友,每日过去相陪,故而冷落了故旧相知,还请高僧海涵!
皎然和尚哈哈大笑,原来如此,我说怎么每每寻访不遇,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,令堂堂的茶神、陆大名士如此魂不守舍,折节下气的前往相陪?
陆羽先生嘿嘿一笑,说出来你必然听说过,就是那玉真观里的道姑李季兰女士,因与我从小相知相交,后来离散了,又在战乱中重逢,故旧情复萌,朝花夕拾。
皎然和尚吃惊地问,莫非就是那位六岁时吟出“经时未架却,心绪乱纵横”的李季兰女士?
陆羽先生说正是。皎然和尚接着说,听说她人长得妩媚可爱,又擅长诗词音律,尤其是格律诗写得非常棒,只因为那句诗,他的父亲就把他送到玉真观中,希望青灯古佛能够约束她的心性,没想到每每与名士交往,吟诗作赋,声名远播,老衲也想开开眼界,不知陆先生肯否引见?
陆羽先生说,只要高僧不嫌弃,我何乐而不为呢,三日后你到龙盖寺来,定圆了你这梦想。说完,就往玉真观去邀约,李季兰女士早就想结识皎然和尚,知道他不仅禅心普照,而且诗文俱佳,怎奈缘悭一面,没想到这次竟有机会了,因此爽快地答应了。
三天后,秋高气爽,皎然和尚早早出门,奔龙盖寺而来。来到陆羽先生的住所,像往常一样推门直入,发现陆羽先生的身旁坐着一位美貌的道姑,眉目清秀,神采逼人。
李季兰女士也看到和尚进来了,秋水般的眸子立刻闪过一丝光亮,听说不如见面,皎然和尚的风度较之传闻尤胜一筹,不愧是得了道的高僧,宝相庄严,但又不失空灵蕴藉,慈眉善目,流露出一幅菩萨心肠,文采胸怀,一见就能让人折叹服。
李季兰女士略微笑了一笑,如蜻蜓点水,只那么轻微的一点,心里早就荡漾开来无数的涟漪,这暧昧的笑容令皎然和尚吃不消,仿佛极近又仿佛极远,不可触摸,难以接纳,但又印象深刻,挥之不去。
寒暄了一阵,又重新落座,陆羽先生早就用从枫树叶子上收集起来的露水沏好了上等的香茗,三人捧了茶,坐而论道,清谈起来。从茶道到论诗,兴致高昂时,技痒难搔,免不了一场诗词酬唱,皎然和尚时而抬头,正好与李季兰女士相视,见她的眼光中流露出一股倾慕倾心的眼神,要不是皎然和尚法力高强,恐怕难以招架。
李季兰女士不住的偷偷望着皎然和尚,心中陷入无尽的憧憬当中去,并没在意一旁陆羽先生的感受。陆羽先生聋子瞎子一样,不闻不问,好像一个裁判,想要知道究竟是道高一尺,还是魔高一丈。
李季兰女士变得越来越主动,撩人的眼神飞来飞去,很让人招架不住。皎然和尚渐渐不再与她对视,故意躲开她的直接而又热烈的眼光,看来老和尚要败下阵来。
其实败下阵来也没什么不好,美女将入怀抱,正是无数人想要得到的,但皎然和尚却不能,一旦如此,他数十年积累的令名令誉就会毁于一旦,人不成人,鬼不成鬼,进退失当,尴尬异常,因此内心里高唱法号,硬是将这股子欲念压制下去。
回到杼山,皎然和尚心中梵音与诱惑交织,彼此相攻,难分难解,最后,大殿上不断飘来木鱼敲击之声,声声入心入肺,惊醒了梦中人。皎然和尚一身冷汗,湿透衣襟,但可喜可贺的是,终于参透玄关,忘怀一切,诱惑再也不能够兴风作浪了。
皎然和尚虽不能摈弃诱惑,但最终醒悟,终无愧于“有德”二字,想古往今来许多人许多事,都是因为不能把握紧要关头,丧失理智而酿成终身遗憾的。身后有余忘缩手,眼前无路想回头,倘若循着利诱执着下去,一定是身败名裂,下场悲惨。
皎然和尚一片禅心,虽冷却也度人。他写了一首诗,让小和尚送到玉真观李季兰女士住处。李季兰女士展开一读,知道自己冒渎神佛,心中不免悔恨,原先那种痴心妄想也统统作罢。诗曰:
天女来相试,将花欲染衣;
禅心竟不起,还捧旧花归。
皎然和尚把诗送去后,心里不住地念佛,刚才就站到门槛上,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悬崖,后退一步就是风平浪止,真是危险关头。当晚步出寺门,对着朦胧月色,低沉的吟哦:
携锡西山步绿莎,禅心未了奈情何。
湘宫水寺清秋夜,月落风悲松柏多。
可见皎然和尚是心有余悸的。这段公案到此方了,说句公道话,放到现在是则绯闻,放到当时是个佳话,最末了,和尚是和尚,道姑是道姑,清清楚楚,如白染皂。
明日更精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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纳兰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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